她们脚踏实地地找寻出口,才发现这个迷宫原来就没有设置出口。
10月23日,电影《82年生的金智英》在韩国上映。影片根据同名小说改编,讲述了一名韩国普通女性平凡的一生,但其中却充满了泪点和对社会现实的拷问。影片在未上映前就遭到韩国极端右翼人士的强烈反对,却依旧阻挡不住上映后势如破竹的票房成绩,上映不到20天,就获得了票房冠军。
值得注意的是,影片在韩国女性和男性观众中产生了鲜明的两极分化评分。以韩国最大的搜索引擎NAVER为例,电影目前有4.5万左右的韩国网友打分,评分6.68分,这其中,男性网友给出的平均分是2.84分,女性网友给出的平均分则高达9.5分。这一评分的撕裂,某种程度上也是韩国社会男女群体撕裂的一个反映。
那么,这部戳中全韩国男人愤怒点和全韩国女人泪点的电影,到底讲了什么?
因为太普通,所以更加有共鸣
事实上,《金智英》的故事本身并不出彩,甚至可以说是有点“平庸”,它更像是一本普通韩国女性的日记本,但在很日常琐碎的地方却透出了沉重感。
“只要是生活在大韩民国的女性,总能在书里找到自己。”
主角金智英,没有任何女主光环,就是个普通到你只能用“普通”来形容的女孩子。她出生在年的首尔,父亲是公务员,母亲是全职主妇,有一个姐姐,一个弟弟,再加上年迈的奶奶,普通的一家六口。
她按部就班地长大、上学、工作、结婚、生子,成为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。然后,得了抑郁症。
看似莫名其妙,实则是因为那看似普通的生活下,处处都是残酷。
金智英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。她有着不被期待的出生:
“要生个儿子啊,一定要有个儿子才行。”
金智英的母亲在生下姐姐和金智英时,不停哭着对奶奶鞠躬道歉:“对不起……”小时候,奶奶、爸爸和几个姑姑,都最疼弟弟,弟弟不用做任何家务,有自己的房间,有最新的衣服,菜里的肉,也要先挑给弟弟吃。爸爸去英国出了一趟差,只给弟弟买了钢笔。而金智英讨这根钢笔,讨了10年。
等她上了学,她却发现学校里也有等级。被男生欺负,老师却告诉她不能反抗,因为“男孩子就是这样的,喜欢女孩子才欺负。”
金智英读中学时晚上去上补习班,在公交车上遇到一个男同学跟踪,她吓坏了,找一个阿姨给爸爸发了短信。下了公交车,男同学缠上来,还好陌生阿姨察觉不对也跟上来,帮金智英解围。回去的路上,爸爸非但没有安慰金智英,反倒训斥她,“干吗要去那么远的补习班”“穿衣服要穿得得体一点,瞧瞧裙子多短”“不能逢人就笑”。
“她就是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的——女孩子凡事要小心,穿着要保守,行为要检点,危险的时间、危险的人要自己懂得避开,否则问题出在不懂得避开的人身上。”
工作后,也依旧逃离不了性别上的歧视。
开会前准备咖啡等杂务,都由女性来做,但一些核心部门,女性又被排斥在外。金智英曾以为自己结婚后也可以兼顾好工作,但所有人都在给她压力,公司有什么重要事情也不会分配给女性员工。金智英不得不辞了职,在家做全职妈妈。
“明明不是因为工作能力差或者不脚踏实地而搞丢饭碗,却依旧失去了工作。”
成了全职妈妈的金智英,失去了工作和兴趣,每天忙碌于带小孩、做家务,一到大大小小的节日,还得跟老公回婆家,忙着一大家子人的伙食。但社会上的其他人,似乎从来没有将全职妈妈当做一份工作。
明明家务活、带孩子一堆事,还被讽刺“妈虫”(专用于讽刺没有收入,专靠老公养活的家庭主妇。)只不过是带孩子去公园散步,买杯咖啡休息而已,就被路过的男人讽刺,“我也好想用先生赚来的钱买咖啡喝、整天去闲逛,妈虫真好命呀……”
看到这里,几乎每个女人都会有这种感觉:我们或多或少,都曾经是金智英。
从学生时期到求职,再到为人母,《金智英》覆盖了一名普通女性成长的每个标志性阶段。
老师曾对智英说:“......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?他(欺负你)是因为喜欢你啊。”;面试官曾问智英:“如果客户有意无意地和你发生身体接触,你会怎么做?”;丈夫曾对辞职育儿的金智英承诺:“我会帮你(做家务、回归社会)的,放心。”
喝杯咖啡都被冷嘲热讽的金智英“疯”了。这杯咖啡成为了压断她的最后一根稻草。在大多数时候,她还是好好的,是那个隐忍、勤恳、善良、坚强的金智英,可当她被种种对女性的偏见压迫和攻击时,她就会变成身边的人,比如金智英的妈妈或者外婆,以她们的口吻说话,抚慰受伤了的“金智英”。那些内心无数次的疑惑和愤怒终于借以他人的口吻说出来了。
金智英病了,但是是整个社会让她生病了。“总是梦到面前有一堵墙,找不到出口。穿破一堵墙,又是一堵墙。或许,从一开始就没有出口。”这是电影里,金智英说的一句话。她按部就班的一生,处处都有墙。
借金智英的口,作者说的是东亚三国女人的噩梦,
“我赌上自己的性命把孩子生下来,甚至放弃自己所有的生活、工作、梦想,只为了带孩子,我却成了他们口中的一只虫,你说我该怎么办?”
因为太平静,所以看不见下面的暗涌
是谁在“压迫”金智英?
性别的不平等,是世界范围内根深蒂固的问题,尤其在“东亚地区”更为顽劣。正如电影海报上那句话说的:这是一个大家都知道,但大家都不知道我们的故事。
韩国是从朝鲜时代开始,完全奉行以儒教为理念的政治体制,中国封建社会的父权制秩序、三纲五常、男尊女卑、等级制度等,完全照搬到了韩国,并且直至今日,这些观念仍在韩国的社会、生活与文化层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。尤其是父权制观念。“贤妻良母”依旧是韩国成年女性的理想模板。
《82年生的金智英》是一个尖锐的故事,它将女性从小到大所承受的不公、屈辱,一一摆在你面前,仿佛一把放大镜,把伤口照得清清楚楚。但更可怕的是,它态度平和,只是把日常所有韩国女人都会经历到的事情,用平常的语气写出来,它并没有偏激和失控。
事实上,无论男性还是女性都应认识到:男性压迫了女性,这是第一层;更深层的是,一整套社会结构,压迫了女性也压迫了男性,男性女性都是父权制的受害者。男性是占了更多便宜,但他们也同样承受着代价。因此,女权运动不只是女性的事,男性也应该加入其中。
只有当每一个人都不去合理化因性别不同而产生的不平等待遇,我们期待的平等社会便指日可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