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众日报记者田可新
“这世界就像是个剧场,当前排观众站起来的时候,后排观众不得不这样做”,“鸡娃”文化——
“变味儿”的竞争和必然消解
“我们的生活多么幸福/我们的学习多么快乐……”对以前的几代人,这首歌曾是儿时的主打歌,但今天,比起大人们抱怨的“”,孩子们的“5+2”“白+黑”有过之而无不及,说“鸡娃”文化成为最热的孩子话题也不过分。
作为当下的一大热词,“鸡娃”文化生动地呈现了当下不少父母的育儿状态:给孩子“打鸡血”。“虎妈”“狼爸”为了孩子能读好书,不断地给孩子安排学习和活动,不停地让孩子拼搏。如今,还有相当多的爸妈认同这样的观点:生娃而“不鸡”,这样的家长就做得糟糕、不称职。“将来我们的孩子,很可能考不上我们毕业的那些院校。孩子长大后,收入不如我们,职位没有我们高,这或许是我们必须学着接受的事实。”《小舍得》里的这段台词,似乎道出了处于热锅上“炙烤”的家长的心声,饱含着满满的无奈,甚至心酸。
质疑声也越来越多。6月1日开始实施的《未成年人保护法》甚至也对此专门立法。“存在的即为合理”,“鸡娃”文化究竟有什么样的土壤,它又将从哪里寻求出路呢?
“参战论”“投资说”
都是孩子绝不能输
“周一英语外教课,周三线下英语课,周五书法课,周六钢琴课,周日绘画课……我们的课余时间被排得满满的。”
“我们只有周六下午半天的自由时间。”
“孩子们不容易,不是在上辅导班,就是在上辅导班的路上。”
放学时间,只要你在各小学门口等待接娃的队伍中小站一会儿,一定能听到类似的对话。“鸡娃”父母交流着“鸡”的心得,抱怨着、感慨着,甚至有人心酸了,铁着心说出“要退班”的狠话。可一旦把“飞”出校门的孩子的小手握在手中,他们的脚步立马匆忙起来,直奔补习班、兴趣班的方向而去。
“今年我闺女的生日愿望,竟然是所有辅导班都消失。”在省城一事业单位上班的杨洋(化名)笑得略带苦涩。她坦言,孩子有5个辅导班,不仅要去上,还有大量的练习要做,作业量远超学校口头作业。而等到把字写完、把琴练完,把舞蹈动作记熟后,就已经过了晚上10点半。但她却认为这是必须的:“大家都在战斗,我们难道要退出战场?”
对这种“参战论”,很多教育辅导机构会刻意引用杨澜的话作为激励鸡汤:我很爱我的孩子,但我不能照顾他一辈子,不能帮他去听,帮他去看,更不能在20年后帮他去竞争!我唯一能做的是不断给孩子提升学习的机会,让他拥有竞争的能力,从而更好地去创造机会和财富!
相对“参战论”,理财顾问李莉(化名)对此有另一番解读,她在陪儿子上围棋班的课间,给记者普及了“教育投资经”:所谓的“鸡娃”,就是在防风险,是在寻求投资的“高收益”,为自己的财富保值增值。
理论有数据支持。清华大学教授李宏斌的研究报告就指出,多读一年大学能增加16%的收入。大学毕业生与高中毕业生相比,收入要高出64%。
“这就是显而易见的红利。”李莉坚信,如果还有财力和精力,在子女的奥数、作文、琴棋书画等特长培养方面“下血本”,那回报大概率是超额的。“我每年给孩子花在3门才艺上的费用将近3万元。即便走不上专业道路,儿子只要略微精通其中一个,在考取重点高中艺术特长生、参加高校推荐生面试,甚至报考国外名校时就可能获得加分。那么,未来不就是高薪工作在招手?”
认同这一观点的中国父母大有人在。汇丰银行曾发布全球教育报告,93%的中国内地父母正在或曾经为子女支付私人补习费用,居全球首位。
从经济学的角度,一件事物有高回报、能够从竞争中胜出,一般体现在稀缺性。周围的孩子都在进行课外补习、兴趣培养时,又怎能确保未来产出大于投入?
听记者这样问,李莉笑了:“所以,要‘鸡’呀。对于主课的学习,就要督促孩子付出加倍的努力;在兴趣培养上,就要追求与众不同、人无我有。别人上钢琴,我们就学黑管;别人打篮球,我们练网球。这样才能保证投资精准有效。”
“变味儿”的竞争
不论是“参战论”还是“投资说”,支撑着的都是“鸡娃”父母的“焦虑”。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教授王忠武很理解这样的“焦虑”,这是中国现有社会结构下长期存在的。在教育这个“场”中,不同人群表达着不同的诉求,比如低收入者要实现平等、实现“鲤鱼跃龙门”,中等收入者要向上攀升并防止下滑,高收入者则要维持稳定、巩固现状。他们坚信“知识改变命运”,就此展开激烈的博弈。
出版过育儿畅销书《好爸爸成就好孩子》的作家、山东大学中华传统文化研究与体验基地特聘专家郑连根认为,“从宏观角度来讲,‘鸡娃’体现的‘焦虑’是没办法破掉的。正如社会学家迪尔凯姆的理论:人产生焦虑,不是因为人变得更惨更穷,也不因为变得更富。只要时代变化多、快,人内心的宁静就会被打破,就会产生不确定性,就会产生焦虑。”
“‘鸡娃’,当然也有积极的一面。中国人勤奋,也重视对下一代的教育,舍得在教育上投入。回溯历史,孟母三迁,最终选定‘学宫附近’,不和当下家长拼了命地买名校‘学区房’如出一辙吗。可怜天下父母心,这样的出发点没有错误。”郑连根说。
但问题是,“鸡娃”现象愈演愈烈,不合理的成分越来越多:上文所言的杨洋,女儿上了5个班,但她仍觉不够——小学二年级的表姐家孩子住上海,去年来济南考完了PET(剑桥英语二级考试,英语词汇量要达到个左右,而义务教育阶段的新课标高中英语,要求学生掌握的单词数量为个)。“为什么不在上海考,因为上海地区的考试名额已经报满。”杨洋说,“相比之下,我和娃怎能轻言放弃?不多报几个班怎么能迎头赶上?‘海淀妈妈’把目标定位清北复旦,‘顺义妈妈’只看向哈佛牛津,人家的竞争对手可是全球的精英孩子,相比起来咱已经落后很多了!”
“操作过度,也就变味儿了。”郑连根认为,相当一部分的“鸡娃”家长没有意识到,教育的初衷和结果之间,并不是那种“严丝合缝”的因果关系。很多家长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。一旦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比赛拿奖,就羡慕嫉妒恨,这也是攀比的心理在作祟。而且,不少父母在自身参与的竞争中,没有实现“开疆拓土”,便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