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路对我说:他的鸡娃计划“失败”了。
他有两个孩子,自称非典型海淀爸爸。年,为了能让孩子进中关村三小,他拿着卖掉朝阳区大房子的万,在海淀万柳买了个60平开间。一年前,我曾问他,能不能接受孩子做一个“普通人”,他斩钉截铁地说:不接受!
一年过去了,尽管举全家之力督学,每月报上万元的课外班,方路家的老大还是没能杀进海淀6小强,最终被派位到一所普通中学。老大的同班同学,进入6小强的有20多人。老二还在上三年级,因为双减的缘故,课业负担大幅减少。
方路说,即使没有双减,他也不想在老二身上重复鸡娃模式了,他现在能接受孩子成为“普通人”。但是,看到街上穿人大附中校服的孩子,他还是会投去羡慕的目光。
毕竟,几年后中考的竞争只会更激烈。而互相比较,是人类无法克服的天性弱点。
双减前,最牛小学门口
“加油、开心、多喝水、考第一!”
方路说,他们一家人像是被迫登上了一艘永不靠岸的豪华巨轮,船票珍贵,又真贵。
我们在年的5月首次讨论“鸡娃”时,他正在海淀万柳中关村三小的门口,刚刚送完两个娃上学。在这所著名的牛校门前,我领略了什么叫做“北京学区房的尽头、拼娃教育的发源地”,虽是旁观,仍然大受震撼。
早上7点半,我看着家长们渐渐聚到校门口,像是送别即将上“战场”的将士一样,帮自己的孩子整理衣角,关怀、叮嘱和打气声此起彼伏:多喝水!要加油!要开心!考第一!
目送背着大书包的小人影们缓缓走进教学楼,家长们挥手的动作终于停下。
在双减政策出台前,中关村三小,对于家长们来说,是一处“圣地”。把孩子送进这里,就有约25%的机会在小升初时进入“海淀6小强”中学,而北京高考分以上的学生,6小强占50%以上,也就是说,从进入中关村三小,到锁定6小强名额,相当于提前抢到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。
三小门口的玻璃展示栏里,学生们打冰球、拍电影、做机器人、演奏各种乐器的照片密密麻麻,但距离校门口最近一侧写的是:“熊孩子”不做作业怎么办?这个问题出现在这个地方,似乎有点画风不符。毕竟,费尽心力和金钱挤进牛校,不做作业可还行?
学校对面街上,是清一色的房产中介公司。方路带着我从学校出发,一路向北。无论我随手指沿街的哪个住宅区,他都能大致说出它们的建成时间、户型和最近几年的房价走势。他总结说:越往北和西,房子越新,房价越高。路边的易拉宝排排坐,总价多万的房子信息很显眼。我随口念房价时的语气一定很夸张,几个男子迅速向我们走过来。方路赶紧解围:我们就是随便看看。
万,远不是天花板。方路指向一处被5米高灰墙围住的豪宅区说,这堵墙内,光车位费就要百万元起,栽种的银杏树,每棵成本超6万元。至于房价,他说,我们这种阶层没有了解的必要。
方路并不是普通工薪族。年,他和妻子卖掉朝阳的房子转战海淀“学区房”时,手里有万。他们花万买了一套60平左右的开间,并把这个开间租了出去。这个价格并不算离谱,因为到了年,万柳地区蜂鸟家园一个50平方米的小户型,2个月时间就从万元涨到万元。北京市全款买房率为15%,万柳地区高达70%。
来海淀前,他们一家四口,住在朝阳某中高档小区,平米、精装修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,客厅还能容得下山地车和两双轮滑鞋。现在,他们在学校附近,租了一套90多平的两居室,他和老大住客厅,妻子和老二住主卧,另一间小卧室放杂物,月租金1万5。
在全家正式搬到海淀前,方路记得,老大曾问过他:“新学校的同学,是不是成绩都特别好?”
他说:“肯定比你们原来强。”
老大不再吱声。
方路说:孩子一直知道为什么搬家,但不会跟他们讨论这个问题。但让他欣慰的是,老大对搬家是兴奋的,搬家后一周内,就跟小区里几乎所有同龄孩子混熟了。
一道考题,连用三学期
“为了孩子将来不埋怨我”
方路家的老大年出生,正式转学到三小的时候,已经小学六年级了。
练内功的时间已经没有了,就是赌一把。用方路自己的话说:做学渣,也得是名校出来的学渣。
而且,对于孩子在朝阳上小学接受的教育质量,他觉得自己已经忍无可忍:“出现问题不怕,但是学校不作为很可怕。”
方路当时所在的家长群中,各路家长向学校反映问题的情况源源不绝:老师上课1/3时间需用来维持最基本的课堂秩序、高年级男生开始骚扰女生、有个孩子在课上突然打老师、有孩子课间从楼梯上往下推人……男生放学吵架,从言语冲突发展到互相砸饭盒。
孩子们之间的问题还不是最致命的,老师方面也一再出问题。老大所在的班级,班主任一换再换;为了应付考试,有老师会提前漏题,让孩子们背答案;而且方路偶然发现,老大连续3个学期语文期末考试都是同一个类型的题目,比如:令你感动的一件事、令你难忘的一件事……他给督学打电话举报,对方听他说了10分钟,未承诺任何改善措施。
他尝试过用课外教育来弥补,奥数课、英语课、作文课……孩子们坐在课堂前排,方路们坐在后排,边听边记,不能走神,回一个